上山打游擊

游擊創作大綱


空間的影響力。
一個校園空間,不只是柱子、水泥、綠化,是一種【氛圍】。一個建築重點不在於美醜、便利程度,而在於這個建築的空間是否可以喚起想像力,創造氛圍的能力。
這個校園空間是否有可以引起感動的元素存在?
如何才會有生猛的、偶發的自主學生活動呢?如何的校園才會成為學生可以發揮想像力並且著手實行的地方,而不是反過頭來扼殺它?

一個集體空間的活動力,是由所有成員所組成。為了方便設計、為了方便管理、為了便宜行事,空間規劃多是用集體做單位來處理,學校立下了各種招牌:「嚴禁」、「禁止」、「你不可以」,學校也立下了各種規定,就如同另一個深居於行政大樓的大家長,不時的露面給予學生關愛的眼神。

我們的校園空間,處處被暗示【這裡是這樣使用的】,【這裡是那樣使用】「喔,不不,你可不能這樣使用喔。」,一切以標準化、單一化目的,如政大的走廊是無法使人停留的,因為被規令此為行走的道路;一進入教室只有面對老師、朝向黑板的可能。失去曖昧的使用機能去促發個人行動力,如此而不能忽略的事實:我們只是一群工廠生產而出的產品罷了。
個體消逝在校園建築裡,或許使用功能清晰便利,但是卻像極了監獄的空間規劃。
歸零思考【學校,這個空間到底要幹嘛?】

這個空間到底要幹嘛?我們到底能幹嘛?我們是誰?學校又是誰?

上山打游擊為何要塗鴉?上山打游擊是真的想耍帥?上山打游擊交不到女友?塗鴉是一種方式,也是一種形式,在於打破規定制式的校園空間,打破介線,打破行政大樓,打破一切被決定好的事情,把校園回歸學生本身,把規定回歸公佈欄,而這一切為了讓想像力掌權。

有錢有勢者可以做廣告掛在大眾運輸的車廂、站牌內,出現在建築外牆,不停轟炸大眾要促銷的形象、那些明亮、乾爽的廣告成為神,而個體的多元行為、動機就這樣被凍結成單純化,只能不停的被植入廣告訊息與被挑逗。

貼海報則需要到註冊組排隊蓋章等待同意。

為什麼我好不容易印的海報還要你的同意?這校園是我在走還是你在走,海報是給學生看還是給學校看?為什麼我們的學生會總是教我們如何保持環境衛生?

塗鴉是一種無法監控的溝通形式,逃出社會限制,逃出權力的霸道分割。在集體化的空間設計下,被標準化徹底消音的個體現出原形。用塗鴉介入街道就是對於設計者忽視青年、忽視個體多元動線、活動的抗議。塗鴉本身就是遊走在都市、合法、公私領域、藝術邊緣的形式。

塗鴉直接附著在空間上,顯眼無法忽視,卻也大大彰顯了原先空間的規劃狀態。為何這樣主流文化之外的次文化,會流竄在街頭?「骯髒、驚嚇、醜陋、破壞公物、老師沒教好、沒道德沒倫理」,是依循著主流空間分配的邏輯所下的判斷。出了這邏輯,我們通常難以想像其實有更重要的現象在發酵中,這是反抗沒有留下一點空間由公眾自行決定如何使用的狹隘設計,造成疏離與冷漠。改變空間就是改變未來的行動實踐。

教育體制內學生、老師們能做什麼。進入社會後,能否擁有創新?
所以不管是用何種創作形式、生活藝術,這是一條堅持走下去的路。

上山打游擊還在實驗當中,也應該還會實驗下去,期待各種新的驚奇發生(政大校園也的確充滿驚奇),塗鴉本身值得爭議,辯論可以無止無盡,感謝大家的各種型態參與,當然你可以不同意,雖然不論你同不同意我們也還是會繼續塗。

「這樣就完成了。」我將最後一張傳單貼在公佈欄上時這麼說;現在,有好幾百張傳單正在校園各處飄逸著,加上連續好幾個晚上的塗鴉,幾乎校園各地都有我們留下的油漆痕跡。

阿布魯說:「酷。」

上山打游擊成立後不久,阿布魯加入了我們的行列。

「喂,我可以加入你們那個什麼的嗎?」那是在校門口,阿布魯拍著我的肩膀問我。

「哪個什麼?」

「那個,脫鏈什麼的。」

「上山打游擊,現在是正式名稱。」

「噢,對,我可以加入嗎?」

阿布魯不久後便加入我們的瘋狂噴漆行動,一夜又一夜,我們從停車場摸黑走入校園,戴著帽子或是面具,沿著學校的四維道四處尋找塗鴉的地方;我們低著頭在路上快步跑著,在夏日的潮濕空氣中穿梭,帶著滿身大汗,窒悶得連蟲鳴都消失的深夜政大,除了偶爾夜歸的宿舍生緩慢地往山上移動之外。

一切悄然無聲。

「如果要噴漆,你最想噴學校哪裡?」在路上,瑪莉靈問。

「教師研究室。」大骨頭也不回的說,顯然地對於小黃與我被刷掉仍耿耿於懷。

「你們知不知道,行政大樓裡面有幾間五星級套房,專門是給外賓住的,但是從來就沒有一個學生知道,這是學校中流傳的秘密,如果能噴在裡面,最爽。」瑪莉靈說。

「我想噴商學院,你知道的,那裡有MBA、各種名師、高貴裝潢的研究室,是學校的門面,我想在菁英的門面上噴漆。」阿布魯在中間,提著一袋噴漆。

「說到菁英,政大,不是大家都說是前幾志願嗎?以文科為主的好學校?以前拼了命的讀書,因為數學不好而選了一類,擠破頭地想要進這間學校,頭幾年還可以驕傲的跟人家說,喔,我是政大,家人會說,哇,你真棒。」我說。

「其實仔細想想,這裡,比如說被丟在山上的土語系或是俄語系,到底有誰想學這些語言啊?但當初為了對中東和蘇聯的外交不還是設了這些科系嗎?而我們的傳播學系,是以前國民黨訓練新聞審查人員用的吧,還有社會、政治、外交、法律更不用講,都是為了政策長官一句話下面的人便拼命地弄了起來,什麼人文素養、以學生為本、校園自主,根本是騙人的吧,這裡以前可是黨政機器的搖籃,多少人出去後在各種機關安插職位,政大啊,就是一個台灣威權時代的大遺跡,如果開博物館,應該可以賺不少錢吧。」

很奇怪的,我在腦海裡浮現的是大一剛進校園的畫面,始業式時校長在台前說:從今天起,你們踏入這個校園,代表了你們都是這個社會的菁英。

菁英?

深夜的政大,除了我們的腳步聲之外,其他一片寧靜。

我們從靠停車場的綜合大樓延伸,從一棟轉往下一棟,以長廊與柱子作為掩護,如果你是法學院學生,你會發現大樓底下一個擠牛奶的小女孩正在乳牛上面寫著大大的FUCK。

阿布魯說:「酷。」

操場運動的學生,注意到了司令台上巨大的太空猴子,悲慘的臉孔正對著迎面跑來的田徑隊。

在校園內,我們以一人把風,三人行動的方式,相互掩護。

但有時掩護不能代表萬無一失。

一天晚上,我在傳院門口被一個夜歸的學生當場撞見。

「嗨。」我說。

學生說:「廣告系的?」

「對。」我說。

如果你是傳播學院的學生,一個噴血的瑪麗蓮夢露會在門口迎接你嶄新的一天;在你從政大書城走出來提著一疊教科書的時候,側角白牆上的山姆大叔下面寫著我要你下地獄。

大骨在我們幾個人的鼓譟之下,冒險攀爬上計算機中心的懸空樑柱,在上面貼上了反對政大興建高爾夫球場的海報,至今,這張海報仍完好的存在於兩根懸樑的中間,因為不論是工友或是清潔隊誰都不打算冒跟大骨那時相同的險。

當學生轉頭準備回家,停車場門口有個雷鬼頭的幽怨孫中山。

我們還做了很多蟑螂圖案的小貼紙,四處貼在各個隱密角落。

在校門口,大骨指了指燈火通明的警衛室,我們觀察著校警低垂的頭,困難地在清醒與夢鄉之間掙扎著。

「噴那。」他說。

「作為今天最後的挑戰。」

「如果校警醒來的話怎麼辦?」

「他不會醒來的,因為…他是校警,全世界風險度最低的工作。」

我們在警衛室後方噴了一個龐克頭的蔣公,這時校警仰著頭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絲毫沒有被噴漆聲吵醒的跡象。

又隔了幾天,為了讓所有人都知道塗鴉的事情,我們在校園貼滿了傳單,上面大大的印著上山打游擊(Mountain Guerilla)幾個大字。

「這樣,總應該所有人都會看到了吧。」我這麼說,就在貼完最後幾張之後。

長長的走廊那端,大骨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張傳單。

大骨說:「喂,你mountain拼錯了,少加了一個n。」

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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