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陸戰隊 終生陸戰隊

當老百姓的最後一天

當老百姓的最後一天  我拿著一列清單準備著所有物品內容如下:

01.徵集令

02.最高學歷畢業證書

03.印章一個(不可與郵局開戶同一個)

04.郵局存簿影本

05.戶籍謄本

06.酸痛乳膏、曼秀雷敦、OK繃、綠油精、防蚊液、爽身粉、益可膚

07.電子錶(要有夜間照明的)

08.健保卡(必備,轉診時需用到)

09.錢帶3500元

10.小冊子通訊錄

11.背包

12.照片四張

13.藍筆(油性)、紅筆(油性)、鉛筆(寫AB卡會用到)、立可白(寫心得可塗改)

14.A4防水的資料袋

15.B6防水的資料袋

16.大的塑膠袋二至三個

如所有神風特工隊上機前開始一趟自殺之旅般,我細心地準備著自己的遺物,
不過我沒有幾年的時間  第二是不論我有沒有準備完  也還是得去當兵,總不能打電話過去說:"抱歉  我一直買不到洗髮乳  等我個一兩天好嗎"

於是我在公館買了個不起眼的包包  與不起眼的卡西歐手錶,錶店小姐劈頭便問我:"當兵嗎?"
在我驚恐的問她如何知道之後  小姐以勝利的手勢比著我的卡西歐:"每個阿兵哥都選這支錶"

於是我發現大概全台灣所有的阿兵哥在當兵前都幹相同的事情,在公館買著不起眼的手錶與包包  (小姐  這支錶防水嗎?有夜光嗎?)
我爸跟我說當兵的訣竅就是消失於人群之中 不要太好 也不要太壞"不起眼  訣竅是不起眼"(先生 我要最不亮最便宜的包包)
我爸是這麼說的

於是我去白鹿洞把20世紀少年看到最新一集,花了我一整下午的時間
最後地球瀕臨毀滅  賢知一派與冰之女王突破了地球防衛隊的基地
革命已然開始
“你們還真悠閒阿  馬的"   我出了漫畫店自言自語著,我的革命也正在開始。
外面大雨正下著

於是我看著電腦
看來樂生又掉入另一波的延長戰之中了,"現在不是下載A片的時候了"我喃喃自語著

於是
老百姓的最後一天就這麼結束了

於是
我的朋友們

再會了
熱血男兒阿布魯 (你該跟羅B在一起的)

再會了
多年好友枕骨大孔兄

再會了
多鬆中哥  (你得祈禱多鬆會為你開一輩子以免你失去人生的希望)

再會了
比早洩還嚴重的早洩兄

再會了
臺灣最後一個文藝青年大八

再會
臺灣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卻不停要人載她回家的正派龐克(你要說直刃也可以)

再會
過去廢墟的各位 /上山打游擊的各位/ WTO的各位

再會
在資本主義體制內奮鬥的諸多朋友
在社運場景內揮灑熱血而戰的人們
在教育體制缺氧掙扎的各位

諸多千言萬語也比不上一聲聲再會

再會        文藝青年的少年不識愁滋味
再/會       多愁善感的文字堆疊
再˙會     再也不會

再會orz

再會

希望未來如同今日一般歡笑
雖然這很像周華健的歌詞

標準
計畫

弩弓車

 

07年的春天,我終於收到了兵單,紅紅的字印著三月二十八日早上九點於台北火車站北三門集合

我爸看了一眼,

「終於」,他這麼說。

 

對著兵單端詳了很久,很奇妙的,黃色的紙張比較像是小時候校外教學的通知單,告知於幾時幾分於哪裡集合,然後其他自憑想像,就像三天兩夜之後就會搭遊覽車回來似的。

 

「所以該做什麼好呢?」我算著所剩無幾的時間,

大家都在這段時間做些什麼呢?心中不禁產生這種疑問。

實際上這幾個禮拜我花絕大部份的時間泡在漫畫店裡,一開始的起因是想把以前還沒看完的進度一口氣補齊,後來發現越看漏洞越大,於是我又花了更多的時間溫習之前已經看過的進度。

 

漫畫,真是充滿回憶啊。

在小學三年級時總是特別期待四年級的來臨,原因是魔動王的主角本人是四年級,

那時總是想著有天會從學校游泳池裡浮出一個機器人,

頭上還要有人可以跑進去操縱的掀蓋,

機器人嗡嗡地說著「你是我的主人,我們一起解救地球吧」,

頭上還掛著某人的泳帽,前一陣子科學報告說人形的機器人實行的機率太低了,

因為幾百噸的機器人是無法用兩腳支撐的,就算可以用兩腳支撐,腿也會陷到泥土裡面,所以在21世紀的今天,戰鬥機器人的可行性仍然沒個譜,我們依然開著銀色的國民車在高速公路上等待著道路救援,人類仍在幻想著下個世紀。

在二十世紀,懷抱如此幻想之下四年級則安然的過去,除了時常被導師痛打之外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在五年級的那年則開始強烈恐懼高中,因為沒有一個兒童卡通以高中生為主角
高中則一直想留幽游白書主角的飛機頭  雖然沒有一個人類可以真正辦到這種事情
高三那年刻意的把頭髮後面留長則是被感應少年影響。
當然 這不是20世紀少年,在21世紀的我也向來不具備解救世界的資質(比如說手放出很多電把某個核電廠炸掉)與動力(某個怪博士把我的意識改造)後來,我與大骨決定做一台弩弓車

 

 

找了塊空地發射它,於是弩弓車是我當兵前的回憶。

小時候從不夢想成為一個古羅馬人,也不想穿著鐵做的短裙在高盧台地上奔馳,但每每在看到戰爭型漫畫時總想著,啊,真帥啊,如果我也有一台會運糧食的木牛就好了。

 

而大骨則是為了拍片而做,他的新片叫做左翼吸人,左派青年的虛無故事。

 

 

關於如何做出一台弩弓車,首先你需要作出一個穩固的支架,重量夠重足以支撐彈簧發射的力量,才能使彈道可以呈現直線。
接下來在支架上放上弓身、與弓臂,支架底要有個可以調節射出角度的平台,下接輪子,可以讓弩弓車自由地移動。
材料方面過年前大清掃之後的廢木料可以身任,我們在我家車庫找到一大堆,還拆了幾件鄰居的家具,另外又在半夜拆了大樓管理員伯伯的座椅當作輪子的底座,總之那天整棟大樓的住戶發現自己少了不少東西。
 
弓身是從某家車庫內偷來的門框,木頭內的凹槽用來放置弓箭


用來做發射動力的弓則去太原路買超級大型的橡皮圈,幾十個捆成一捆綁在弓的兩邊。
羅馬人是用人類的頭髮,不過因為髮廊拒絕提供而作罷。
當然,還需要在家中車庫當中忍受蚊子與悶熱花好幾天像蜜蜂一樣辛苦奮鬥。
當車子被刮花之時會看到媽媽氣瘋的臉孔。
這時就得揮揮手說:「啊,沒差,反正我要去當兵了」解決一切問題。

最後,我在弩弓車上裝上最後的橡皮圈,拉緊,發射的當下,木頭弓箭敲擊四面水泥牆而以隨機的方式在我們身邊飛竄著,敲碎了頭頂上的日光燈,霎那間地下室陷入一片漆黑。

「嗯,威力滿強的。」

我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

 在辛苦一個星期之後的河堤邊試射,看著苦心設計之下的弩車發射的煞那發出刷一聲清脆的聲響時,內心的震撼如同人生的第一個初吻或人生的第一個小孩或人生的第一個再婚。
這時木頭弓箭以小孩撒尿的弧線用最遜的角度直撲草地,消失在幾步之遙的草從中,發射距離正好是手丟的二分之一。

 

「啊,果然還是不行阿。」
只能這樣跟坐在草地上的我說,這時也只得揮揮手說:「啊,沒差,反正我要去當兵了」
大骨則說:「啊,沒差,我可以用剪接的。」
而離我當兵還有一個禮拜。

 

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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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叫做蝴蝶

我叫蝴蝶

她站在電梯口如此說著,

帶著北京腔,

過度華麗的大喇叭褲上綴著各式亮片,

像從變妝舞會中逃跑出來的皇后。

臉龐卻驚人的帶有置身事外的純樸與漠然。

媽媽桑於是說著

“她是新來的妹妹啊  剛進口  沒多少經驗啊

你要多少算你便宜點啦  考慮一下啦”

電梯口的蝴蝶仍以堅決的漠然冷眼旁觀

日光燈下面孔呈螢光色

日本客人於是打量著,由上而下,帶著一腿長毛、與觀光客專屬太陽眼鏡 灰褐色鏡片,汗滴流下油膩的臉。

臺灣媽媽桑有顆大痣,大痣上有短毛,短毛會隨風飄逸。

“妹妹不錯吧,一級棒一級棒,剛從大陸來啊,身材棒棒,臉棒棒,在這住宿的話還不用開房費,
完事後直接在床上就睡了,多好呀”

日本腿毛隨著痣上短毛顫動著。

“現在生意難做啦,因為大陸妹越來越難進來啦,上面抓得緊呀,以前說多少就有多少、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個個都一百八啊,現在就不一樣啦,要決定要快啊,等等有客人來她們又要去其他地方啦”

於是她們叫做蝴蝶。

在媽媽桑搞懂日本人呢呢喃喃的只是要找六合夜市之後。

矛頭便轉到了我身上。

“少年郎,要不要考慮一下啊,我知道年輕人都很衝動啊,有時都會有這種需要,有女朋友嗎?偶而玩一玩女朋友了解的啦,阿兵哥的心理阿姨還不懂嗎”

我朝大廳的另一端望去,櫃臺管理員白髮蒼蒼頂著萎縮的臉頰,
吸附在搖椅上前後擺動著,一副早已精盡人亡的樣子。

我提著逐漸冷卻的御便當尷尬的傻笑著。

缺錢而受困在高雄三流賓館的我每週都會目睹這種場景,
過度亢奮的恩客、過度花枝招展的妓女,與過度聒噪的媽媽桑,在房間與房間之間川流不息。

因為她們叫做蝴蝶

回到房間坐在失去彈性並且磋屁股的沙發上轉開電視,
背後靠著被水漬滲透成為永遠的深黃花花白白一片毫無隔音效果的純白木板牆,
在每個與每個的深夜,
24吋映像管電視機裡美國大兵殺敵畫面交雜著隔壁床上肉體彼此衝撞嘶吼和木板牆不甘寂寞的嘩啦嘩啦響混合而成一片愛慾的天空,

聲音曖昧而朦朧。

我猜他們正呼喊著蝴蝶。

我想她們的名字也叫做蝴蝶,因為人們渴求著蝴蝶。

而我正目睹著一場精液與經血所構成的市場全球化。

我不知道蝴蝶來自於何處、將要飛至何處,我卻認為每個蝴蝶都遵循相同的路徑。

蝴蝶存在於世界上每個櫃檯邊有賣一個五塊廉價保險套的三流旅館中、
蝴蝶存在於每個沾附黏液充滿焦慮與亢奮的陽具中、
蝴蝶存在於每個彼此心照不宣的口語中、
蝴蝶存在於道德與政治口號的空殼中、
蝴蝶存在於中產階級奇觀癖好中。

但蝴蝶已從真實世界中消失。

他們呼喊的不是蝴蝶。

綜藝節目的舞臺上少女團體賣力的扭動著青春期的肉體,
在粉紅桃紅喇叭紅臭零呆紅的五花泡泡上有一種群魔亂舞的瘋狂美感。

而藍紫色的光芒正從銀幕上照耀房間,
隔壁的碰撞聲早已止歇,泡麵的殘骸仍飄浮在洗手台上,黑暗的床上黑暗的我早已失神。

在寂靜中,床上成億成兆個精子靈魂升起在一片空無中發出磷光,搖動著半透明狀的尾巴,繚繞在我頭頂上的天空,閃耀著…..

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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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硫磺島的信

我確信我不會是美國大兵
或是渡邊謙

我確信我是美日安保條約下等待第七艦隊救援的炮灰
我確定我不會拿到噴火器或是絕地武士的雷射劍
我會忙著為不能走的坦克上新油漆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在大膽二膽島渡過餘年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在金門唯一的一家網咖排隊寫網誌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在中央山脈燒柴打獵烤竹筒飯

我家隔壁的軍營  每到中午總有三個阿兵哥爬上圍牆
對著對面攤販大呼小叫  把手伸出重重鐵絲網只為買個炸雙包胎
看著鐵絲網後饑渴的臉孔我總是想幹真是可悲

不過可以確定的
我以後大概會為蔥油餅跳過地雷陣

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