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拉郵船

愛德華多 唬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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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認識愛德華多 荷米達的那天晚上、他以社區領袖的身份帶我巡視了他所居住的社區一圈,沿路上、他以獨裁者的架勢向過往的路人揮手,我們停在一家酒吧、愛德華多為我點了一杯啤酒,並輕快地用指尖敲著櫃台、對我眨眨眼,他說,他在費洛居住了二十年、這裡所有人都認識他,大家都把他視為這裡的領袖.之後,他便趨身向酒吧老闆裝熟,聊著言不及義的瑣事,同時,另一隻手揮著示意我點更多的啤酒,繼續這荒唐的夜晚.

最後,我們離開酒吧時一毛錢都沒付.

事後,我發現當地人私下稱他為「愛德華多 唬爛王」(mentiroso在西班牙文指說大話的人),人們對於他耀武揚威地帶著外地人在社區參觀總是感到荒謬並且嗤之以鼻,並取笑他推廣國民外交的努力.對此,我總是以事不關己的方式看待、他的負面評價也不影響我與他四處遊玩的興致,因為跟著他,總是有白吃白喝的機會.

愛德華多住於費洛市南區,此區坐落在城市近海邊緣處,為數百年歷史的老社區.在房屋老舊年久失修之下,自二〇〇八年起,市政府計劃將大部份房屋拆遷、同時也做馬路翻修、與擴增等工程,不料經濟危機造成政府經費短缺,工程也只好乍然而止.五年來,停擺的建築工地便成為日常生活的一環.如你從愛德華多的家門口走出,柏油路只延伸了兩百公尺,便尷尬地被碎石與泥地取代,雨天時、居民便以廢棄的木板鋪在泥濘上以方便路人行走.你常看到小孩在木板與木板之間跳躍,噴濺著泥濘取樂.如果你再往社區的中心前進,四處可見龐大的工地圍欄、成堆的磚塊、水泥、與拆一半的房屋,從挖土機挖開的水泥洞,可以看到人們的臥室、廚房、跟正等待晾乾的衣物.
在我於愛德華多家中閑晃的幾天裡,他宣稱荒謬的生活狀態對藝術家創作有正面激勵之效,他接著帶我去他秘密的工作室,裡面堆滿了世間最可笑、欠缺技巧、主題俗爛的繪畫,他跟我描述一路排到二〇三〇年的個展計劃,與列舉許許多多對他作品有興趣的各明星、企業家、與政要.當我質疑作品技術不足的問題時,他便故弄神虛的回答:人生就像是一個永不結束的建築工地,是一段永不停歇的作戰!

愛德華多唯一讓人驚豔、並印象深刻的,是他由豬舍改造的小透天厝,其占地三十坪,有充滿奇妙雕塑並有兩隻長毛狗的後院、採光良好的臥室、跟建築頗有巧思的樓中樓,愛德華多說這是他花了兩年、一磚一瓦自建的心血結晶,不過,此謊言在一次與其老父聊天、抱怨建築公司索價高昂時被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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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於愛德華多門口的塗鴉,費洛,2013)

愛德華多在兩年前組織了名為las meninas的塗鴉藝術節,以十七世紀西班牙畫家Velazquez的名作las meninas(仕女圖)為題,邀請在歐洲四處的街頭藝術家在這裡創作,對費洛生活窘境作無奈的嘲諷.因此,他邀請我至他家門前創作一些作品.在我忙了一下午的同時,愛德華多 唬爛王作為社區領袖,帶著眾街坊鄰居在我四周圍觀,解釋這是他遠從台灣邀請來的塗鴉藝術家,來到費洛參與他的塗鴉藝術節.人們若有其事地點著頭、驚嘆著.幾個地方報紙記者跑來,拍了幾張照片,加利西亞省電台也跑來訪問.第二天、地方報紙上出現愛德華多驕傲地握著我的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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