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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維爾海關記

在賽維爾機場,又再次的,我在海關被攔下.

作為一名處於西方的非西方人,國家邊界不僅代表了地理界限、同時也如同一堵又一堵的法律高牆,在翻越之時,站在牆頂涼風襲面而來,仿佛處在赤裸狀態、身體被指紋探測器、眼球掃描儀、金屬感應器等各種奇異儀器所圍繞,你發現自己站在海關中央、從一處等候區至下一個,後面的旅客從你身旁走過,狀似輕鬆地和官員寒暄,印章在護照上蓋下時、明確而響亮,看著他們走進國門的身影,你在無窮等待中焦慮得發汗.你放眼望去,在等候區內的其餘面孔,如同從第三世界搜集來的民族誌學、中東、非洲、南美、至亞洲,所有人均保持絕對的緘默、並躲避彼此的眼神接觸.這些長時間等待而扭曲的臉.如同某個痛苦的鏡子般、反映出彼此不想見到之自身形象.

於此,你發現一無比愚笨卻又真實之定理,眼前之焦慮、與無止盡的等候,在在只證明了自身持有的「錯誤身份」,並在錯誤的時間,跨越錯誤的地理界限,換而言之,你之所以為你,為一錯誤之存在.

在絕大部份的時候,「錯誤身份」並不會對你的人生造成太大的影響,但國境之間、法律交界之處,「錯誤身份」總是以大錯特錯的方式提醒身份持有人的生存狀態,而你,選擇只剩下是否要讓如此的挫敗感吞噬自身.

一個小時後,我拖著行李走出了賽維爾機場,又一次的,我跨越了國家地理邊界,些微的僥倖勝利感讓我在踏出自動門時不禁嘴角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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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岸/非洲:維達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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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岸/非洲:維達王國

非洲的奴隸買賣,在絕大部份的歷史當中、都由非洲人自己所掌控主導.也就是說,非洲人以自己組織的獵人頭行動、將捕獲的奴隸以自己決定的價格交給歐洲人、並以非洲船員操作的奴隸船、駛過大西洋並抵達美洲.而歐洲人在奴隸買賣上的角色,比較像是那個被動掏錢、並鼓勵此生意興隆的消費者.

維達王國(Whydah)曾存在於從黃金海岸往東延伸、加納與奈吉利亞中間的海岸地帶.因其乾旱的氣候,這一帶地區為以零星散佈的樹木點綴裝飾的一望無際之草原,在這裡行走時,人類一如同動物,無草木掩蔽、無法躲藏,只能暴露在平坦的地景裡—行走於這片草原,有時得冒比動物更大的危險.

在數百年間,維達王國經常在這片草原上發起接連不斷的戰爭,在每次行動裡所捕獲的奴隸,在維達社會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其不僅作為社會中生產者提供所需,也作為出口商品、販賣給歐洲人,以換取金屬製品、布料、酒、與槍砲.

在非洲社會裡,奴隸具備一些基本的權利、可以透過努力工作、與上層階級聯姻等而加入所處之社會,同時,也因為經濟生產方式的不同,這裡很少出現像美洲甘蔗田那樣數量龐大地在田野裡工作的奴隸,在非洲、奴隸大部份充當士兵、僕役或是建築工人之用,也因此,他們通常無所事事,這點解釋了非洲奴隸的平均存活率遠高於美洲.在美洲,無法工作的奴隸會被以無價值的物品來處理,但在非洲.供養無用的奴隸的情形普遍出現,老弱與殘缺者有類似鑽石項鍊等裝飾品的用途:雖沒有實際功用、卻有炫富之效,即使最老弱的奴隸也可穿上華服參加遊行、並唱著讚美主人的詩歌.

這些販奴的維達人,沒幾個真正瞭解,被運載到海洋邊緣的奴隸之後將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命運:奴隸船的惡臭、擁擠、疾病橫行,甘蔗、橡膠田的工作艱苦、殘酷的管理.另外,一旦交到歐洲人手上,奴隸便成為了動產,一旦為奴、世代為奴.

看著搭上船一去不復返的奴隸,非洲人之間流傳著耳語,許多人相信、飢餓的歐洲人買奴隸主要是為了吃掉他們.只是,非洲的蓄奴、販奴傳統,正悄悄地發生質變.國王和酋長們想要購買歐洲貨的慾望越來越強,他們渴望著歐洲來的武器、金屬、與彈藥,一如同歐洲人渴望著非洲來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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