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打游擊

全民公敵

爆點,以一種我們意想不到的方式發生。

我們成了校園的風雲人物,但是是壞的那面。

我跟大骨坐在建築事務所裡面、一份我拉他進來的工作,內容是幫建築師弄一些動畫跟影片,好處是你有很多在空無一人辦公室的時間,你可以盡情的用免費的油墨印自己的模板,一切只要在老闆回來之前恢復原狀就可,不過壞處是至今我跟大骨仍沒有拿到薪水,所以算下來我們還是虧大了。

事情的經過是,某個憤怒的學生在校園BBS上痛罵誰在到處塗鴉,之後,第二個人接著回應,是啊,討厭死了,第三個回應,真是一群混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像是滾雪球一樣,當一連串討論佔據BBS整個版面時,就會成為一個事件,成為一個事件,就會有更多人上線,加入討論,接下來,記者就會來報導,然後雪球加速,往某個不知名的方向奔去,你成了名人,你有名、到學校的工友早上發現你的首級掛在校門口。

我跟大骨兩人盯著電腦,銀幕上充滿了各種爆炸性言論,有些人說這種破壞校園的人會不得好死、有些人說見一次打一次、有人跑去指南路上的「王小隊長」報案,緊接著,捉拿塗鴉者的巡守隊成立,目標是在夜晚巡邏,抓出兇手,屍首吊在政大三公尺高的校碑上示眾;政大學生會主席發表聲明,要代表全校師生與這些破壞者會談,讓他們停止這種行為、自首移送法辦。

顯然的,現在有一大群人痛恨死我們,群眾憤怒塑造了我們,我們是眾矢之的,我們是活箭靶,像是柯賜海或是許純美之類的現代媒體英雄。

一生中第一次,你發現外面的世界多想要把你的皮扒光、筋跟骨頭抽出來,吊在十字架上鞭打,這時世界充滿憎恨,而我們則是憎恨的馬桶活塞,收納並且宣洩,我們是全民公敵。

我正在猛抽煙,大骨則是縮在辦公椅上嘆著氣,兩個人面面相覷,在你以為只是隨意塗塗抹抹的時候,你不知道某個路人正打從內心的罵著髒話,你以為你只是畫畫牆壁,但你不知道塗鴉可以造就媒體奇觀,你以為你只是拍拍翅膀,沒想到造成南半球的颶風,我想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

這時,電話響了,在木桌上面振動。

瑪莉靈打來的第一句話便是:

「挫賽了。」

「我也知道挫賽了。」

「怎麼辦?」

「看著辦。」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辦,關於處理眾人之怒,別人都怎麼處理的?

在古代,女巫處理眾人之怒的方式就是讓自己燒死在柱子上。

瑪莉靈掛掉之後,某個大報記者打來追新聞,天知道他怎麼弄到我的電話,不過如果連我的電話也弄不到,他何必當記者呢?也許每個記者家裏都放著一本全台北市的電話簿,沒事的時候拿來當作睡前讀物。

「我是打來訪問政大校園塗鴉事件的,請問你可以接受我的訪問嗎?」

「喔,我得想想。」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塗鴉的想法是甚麼?」

「沒什麼,你怎麼有這隻電話?」

「那關於學校同學的意見你有甚麼看法?」

「很糟,是誰給你這隻電話的?」

我應付著記者的連番問題,

「喔,我得想想要不要接受訪問。」

「今天你不回答我,我還是會寫,而你不回答,只會讓新聞更糟而已」

我上了危機處理最重要一刻,不論怎樣,媒體一定會寫,差別只在於非常糟、糟透了、跟有點糟而已。

我回答確切的內容已經記不得了,而可以確定的是我是以最愚蠢的方式回答著他的問題。

第二天我看到一篇關於破壞者如何如何的惡劣、學生如何如何生氣的新聞,不過幸好我的蠢話都沒有登上去;接下來直到深夜,電話連續的響個不停,記者、老師、朋友、校方、支持者、反對者、與學生會會長,如同我說的,我是憎恨的馬桶活塞,負責收納並且宣洩,各種不同的人在相同的時間湧進來,另一方,只有發熱沾滿汗的電話,與我、濕熱又滿是煙味。

那陣子在政大校園走動,充滿了刺激與懸疑性,你不知道迎面走來的人是善意或是惡意、知不知道你就是那個校園的公敵、通緝犯;另一方面,網路與媒體的雪球還在滾動,有更多人加入這場混戰,校方的立場狡黠又曖昧,以教育者的立場說著包容這些學生,卻又四處想盡辦法抓出兇手,各種破壞者的傳言越滾越大,有人聲稱在我們從沒出現的地方目睹犯案,有人流傳著兇手應該是某某人的傳言;有人說以前跟我修過同一堂課,作報告時我從未付出心力所以會做出這種事情她一點也不意外(這倒是實話,因為我一直聽聞那門課老師從不批改期末報告就打分數,所以,為什麼得為一份命中注定會丟到垃圾桶裡的報告而努力打字?),學生會本著以為學生權益服務的熱誠,催促著校方拿出guts緝拿出兇手,並且呼籲,兇手們到此為止;政大巡守隊第一次集合,將所有的塗鴉拍照存證,並在眾人見證之下嘗試將其中一個塗鴉清除。

「清不掉。」巡守隊如此宣稱;

傳言會滾動更大的傳言,更大的傳言會鼓動憤恨氾濫成災。

另一則關於塗鴉的報導:

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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