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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之夜

那天,在賽維爾市中心,一聲大叫突然在身後傳來:「Jacky Chen!」.我轉頭望去、一名阿拉伯人對我比著各種武打姿勢並模仿著李小龍甩著雙節棍,在我臉帶苦笑並嘗試離開現場的同時,背後又傳來阿拉伯人得意的笑聲.

隔天,我在城市另一頭的土耳其餐廳吃飯,世事之奇妙、在裝飾得如同鄂圖曼宮殿的餐廳角落、我發現了昨晚的阿拉伯人,穿著服務生圍裙在烤肉架前嗞嗞地烤著羊肉串.站在後面的老板很顯然是他的某位長輩親戚、在櫃台後面擦著酒杯並發號司令.我走到烤肉架前、隔著冉冉升起的雲霧問他:「你認得我嗎?」拿著羊肉串的他、過大的領帶與條紋背心、讓人想起卓別林的「城市之光」.他臉上帶著些微的驚恐、搖著頭,並問我要點些什麼,於是我比著功夫手勢、發出武打聲響,嘗試喚醒他的記憶,而眼前的他、一如以往地搖著頭、近乎懇求地問我今日的晚餐想吃點什麼.那晚,我在那個餐廳呆了很久的時間,並看著他在角落烤肉的身影、內心有種復仇的快感.

很奇怪的,在歐洲的我、常覺得之所以被以特定的方式對待,是因為我的外表總是以特定的方式出現,那麼,「我」之所以為「我」是因為「我」看起來是「我的樣子」.如同我以同樣的方式對待那位烤肉架後面的阿拉伯人(比如說,我之所以假定他是阿拉伯人、是因為他以特定的外表出現),來自於「他」看起來的樣子;而如果我有一日看起來再也不像我,那我是否還是那個同樣的、宇宙間獨一無二的個體?

有次在倫敦的牛津街前,一名穿著burga的沙烏地阿拉伯女人拿著ipad、請我幫她拍照,那時對著她喊著「一二三微笑」的我、心中總是懷疑著在回到家中客廳的她、是否可以認得站在鬧區十字路口前、全身包裹如水藍色肉粽的自己?而走在街上隔著面紗以對世人的她、與在家裡攬鏡自照的她,看到的究竟哪個是真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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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岸/美洲:卡斯塔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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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哥倫布抵達新西班牙開始,新大陸上的混血社會便開始成形,從掠奪、蓄奴、至上層社會之間的政治聯姻、西班牙人與印第安人創造了複雜又難解的血緣網絡、之後,隨著非洲移民來到美洲,新大陸的社會越顯複雜.在十六世紀,歐洲人還沒有現在的種族概念,對於血緣的混合,人們只看待為純粹的社會現象.此態度一直維持至十六世紀下半葉,西班牙政府才開始立法、對混血人口設下限制,禁止他們攜帶武器、擔任修士、從事特定手工業與擔任公職.擁有非洲血統的男女不得於晚間出現於公共場所、祖先為非基督徒背景的非歐洲人每年得支付特別稅稱為原罪稅、非裔混血女性不得穿戴西班牙風格的黃金首飾等,多如牛毛的法規一一頒佈、為了因應殖民地日漸混雜的種族,同時也反映出殖民當局的焦慮.

面對血緣混雜的社會,一複雜的分類體系應孕而生:卡斯塔體系(Casta)試圖以血統道德與精神價值為標準、為新西班牙的民族進行分類,有趣的是,卡斯塔體系以視覺作為分類基礎,其畫作繪製相當詳盡、內容囊括了歐洲、印第安與非洲等三個主要血統相互搭配之下的混雜種族分類,畫作內通常都以每個民族有著根本、不可改變的本質,並且以特定、可預測的方式與其他民族結合在一起.並為每個種類加上特定的稱呼與標籤:Mulattos(非洲歐洲混血)、Mestizos(印第安歐洲混血)、Zambo(非洲印第安混血)截然不同.Chino(Mulattos與印第安人的混血,儘管Chino同時指中國人、但在這裡Chino由pelo chino(捲毛人)轉變而來).Castizo(西班牙人與Mestizo混血),Morisco(西班牙人與Mulattos混血),其餘千奇百怪的分類包括Coyote(意指土狼、Mestizos與印第安人混血)、Lobo(意指狼、也為非洲印第安混血、與zambo的不同來自於混血的程度)、Albino(白化症患者)、Cambujo(皮膚黝黑者)、Albarazado(有白斑者)、barcino(有色斑者)、tente en el aite(意指吊在空中者,意思為歐洲父母所生、隔代遺傳的黑人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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